聊斋志异——画壁(白话文)
江西人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暂住在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过了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房舍,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子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这样过了两天,女伴发觉了,一块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声响。旋即又传来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地往外看去,就见有个穿着铁甲的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经全到了。”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众女子同声说:“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
原文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生’,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译文
江西的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暂住在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过了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房舍,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子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
这样过了两天,女伴发觉了,一块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声响。旋即又传来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地往外看去,就见有个穿着金甲的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
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经全到了。”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众女子同声说:“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朱举人的心情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然而门外总是有来往说话议论的人。他心神不宁地趴了很久,觉得耳如蝉鸣,眼里冒火,几乎没法忍耐。但也只有静静听着,等待少女归来,竟然不再记得自已是从哪里来的了。 当时孟龙潭在大殿中,转眼不见了朱举人,便很奇怪地问老僧。老僧笑着说:“去听宣讲佛法去了。”孟龙潭问道:“在什么地方?”老僧回答说:“不远。”过了一会儿,老僧用手指弹着墙壁呼唤说:“朱施主游玩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归来?”立即见壁画上出现了朱举人的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见了。老僧又呼唤说:“你的游伴久等了。”朱举人于是飘飘忽忽从墙壁上下来,灰心呆立,目瞪足软。孟龙潭大为吃惊,慢慢问他。原来朱举人刚才正伏在床下,听到叩墙声如雷,因此出房来听听看看。
这时他们再看壁画上那个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翘,不再垂发了。朱举人很惊异地向老僧行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僧笑着说:“幻觉生自人心,贫僧怎么能解呢!”朱举人胸中郁闷不舒,孟龙潭心中则惊骇无主。两人立即起身告辞,顺阶而下出门离去。
每日一个聊斋故事―《画壁》
江西有个叫孟龙潭的,他和朋友朱孝廉在都中做客!偶然走到一个兰若寺,庙宇禅舍不是很大,只有一个老僧在这里挂单!看见他们来游玩,从里面走出来,带领着他们到处走走看看!
殿中有一个志公像,两边的墙上画着壁画,人物栩栩如生。东面的壁画上是天女散花,其中有一个垂发女子,拈花微笑,眼波流动,好像对人说话一样!朱孝廉久久不能挪开眼睛,不觉神摇意夺,恍恍惚惚竟然进入到壁画里面!
殿宇重重,已经不是人世间了!有一个老和尚正在讲法,有好多人穿着袍子围观听法!朱也在其中,忽然觉得有人偷偷的拽衣角。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拈花女子!于是跟了上去,眼见那女子绕过曲栏,进到一个小屋子里,朱有点不敢进入!那女子摇手中的花,似乎是在招呼他!朱赶紧跑过去,进入房间,房间里没有别人,挑逗她,也不拒绝!过了一会,把他关在屋子里,自己走了,嘱咐他不要出声音!
这样子过了两天。其他女子发现了,都看到屋子里。调笑说:肚子里的宝宝都那么大了,还垂着头发当做女孩儿装扮!大家一起动手,把她的头发高高的挽起来!其中一个女子说:我们走吧,在这里时间长了,恐怕有人会不开心呐!
众人走后,朱看向少妇装扮的女子,更是美貌艳绝!渐渐的春心荡漾!正在陶醉,忽然听见锁链碰撞声音。女子赶紧跑到窗前,和朱一起偷偷向外看!有一个金甲使者黑面如漆众女子围绕着他!那金甲问道“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如果有谁藏匿下界的人了,一定要说出来,不然都会受到惩罚!”并且四处查看,仿佛要搜寻的样子!
女子害怕极了,让朱藏到床底下,自己则从小窗户跳了出去!过了许久,朱才听见喧哗声远了!然而只要听见门外有路过的,朱就害怕!这样过了很久,只希望等待那女子回来再做商议,唯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那时候孟龙潭在殿里游玩,转身不见了朱,问老僧,老僧说:听法去了!问在哪里?老僧说不远处!于是用手敲着壁画说:朱先生为什么还不回来?你的同伴等急了!孟看见朱的画像也在壁画上,似乎在听,这时从壁画上飘落下来,灰心木立!问他怎么回事儿?说刚才正在床下等着,忽然听见很响亮的敲打声,所以出门看看啥情况!在看壁画上那拈花女子,已然是少妇装扮了!
朱求问老僧原因,老僧说,相由心生,贫僧也说不清楚啊!
异史氏说:幻由人生,说这句话的老僧一定是有些修行在身上的!人如果有色心,那就会生出猥亵的幻境。如果有侵占的心里,那就会生出恐怖威胁的幻境。常说的菩萨点化,就是诸多幻境合并在一起,都是人心引起的啊!不是有传言,忽然某个人大彻大悟,剪了头发去修行的吗?
《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原文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生’,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译文
江西的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暂住在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过了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房舍,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子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
这样过了两天,女伴发觉了,一块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声响。旋即又传来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地往外看去,就见有个穿着金甲的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
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经全到了。”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众女子同声说:“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朱举人的心情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然而门外总是有来往说话议论的人。他心神不宁地趴了很久,觉得耳如蝉鸣,眼里冒火,几乎没法忍耐。但也只有静静听着,等待少女归来,竟然不再记得自已是从哪里来的了。 当时孟龙潭在大殿中,转眼不见了朱举人,便很奇怪地问老僧。老僧笑着说:“去听宣讲佛法去了。”孟龙潭问道:“在什么地方?”老僧回答说:“不远。”过了一会儿,老僧用手指弹着墙壁呼唤说:“朱施主游玩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归来?”立即见壁画上出现了朱举人的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见了。老僧又呼唤说:“你的游伴久等了。”朱举人于是飘飘忽忽从墙壁上下来,灰心呆立,目瞪足软。孟龙潭大为吃惊,慢慢问他。原来朱举人刚才正伏在床下,听到叩墙声如雷,因此出房来听听看看。
这时他们再看壁画上那个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翘,不再垂发了。朱举人很惊异地向老僧行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僧笑着说:“幻觉生自人心,贫僧怎么能解呢!”朱举人胸中郁闷不舒,孟龙潭心中则惊骇无主。两人立即起身告辞,顺阶而下出门离去。 ;
聊斋志异:画壁
江西人孟龙潭和他的好兄弟朱举人一起客居在京城中,某日一时兴起,二人跑到京郊散步消食,偶然发现了一间兰若寺。
这间寺庙的大殿和僧人的禅舍都不甚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寺里该有的东西还是一样不少。
一个老和尚暂住在寺中,看到孟朱二人进来,忙整理衣服起身相迎,几人寒暄一番后,老和尚提出带他们参观一下整个兰若寺,二人欣然答应。
殿内立着高大威严的神像,墙上的壁画惟妙惟肖、精妙绝伦,其中所画人物栩栩如生,好像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东面的壁画上画的是散花天女,其中一位二八少女,拈花微笑,樱唇轻启,似在诉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得勾魂摄魄,却又仙气盎然,她笑意盈盈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让人不自觉亲近。
朱举人注视良久,不知不觉间变得神思恍惚,心神动荡,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飘飘然,在冯虚御风、腾云驾雾中来到了画中世界。
只见亭台楼阁层层耸立,金碧辉煌的殿宇鳞次栉比,重峦叠嶂,廊腰缦回,恍若仙宫,一看便知不是凡世。
上首坐着个老和尚正在讲佛法,他的弟子们都袒露右臂环绕在身边侧耳细听,时不时在手中宣纸上写几笔,朱举人心生好奇,遂混在其中听佛法。
不多时,朱举人感觉到有人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回头一看,竟是他先前在壁画上一眼看到的拈花少女,此刻,眉目如画的少女正笑望着他,眼底温柔缱绻,像揉碎了漫天星光,令人沉醉,朱举人一时失了心神,少女一走,他便不由自主地抬脚跟了上去。
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朱举人跟着少女来到一间小舍,朱举人踌躇不前,既想与美人亲近,但又怕唐突了佳人。
正纠结着,前面的少女竟回眸一笑,对着朱举人摇了摇手中的花,邀请他跟着进来。朱举人心里一喜,忙快走几步跟上少女。
屋里寂静无人,朱举人便不再顾忌,上前拥住那容貌绝美的少女,一下子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少女竟然毫不推拒,任他施为,朱举人的动作便更加放肆起来,抱着少女倒在床榻之上,共赴巫山云雨,一时间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切结束后,朱举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少女却关上门窗准备离开了,临走前嘱咐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好好待在房间里。
晚上,少女又来到这间小舍,与朱举人行床笫之欢。
就这么缠缠绵绵地过了两日,少女的闺蜜们察觉到不对,一起聚在小舍里搜查,果然搜出了朱举人,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女伴们掩嘴偷笑,“肚子里的孩子都大了,怎么还披着头发装作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呢?”边笑边拿来发簪首饰,给少女盘成妇人的发髻,像出嫁了一样。
少女面染红霞,含羞不语,嘴角悄悄抿起上扬的弧度。
其中一个女伴声音清脆响亮,“姐妹们——咱们不要待在这太久啦,免得呀~让某人不高兴~”随即便是众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众仙女于是簇拥着出了小舍,只留下朱举人与少女单独相处。
少女微微低垂着眉眼,不敢与朱举人对视,脸颊边悄悄飞上一抹红晕,原先那披散的海藻般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已经盘成了灵巧秀丽的发髻,露出了被遮挡的额头,更显得眉目如画。一只凤钗斜缀在发间,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少女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牵动着朱举人的心弦。
简直比之前披着头发还要绝美艳丽!朱举人不禁为之目眩神夺。
见四周寂静无人,朱举人不免又起了邪念,他满脑子都是眼前女子那销魂蚀骨的滋味,遂迫不及待地抱起眼前的仙子向床榻走去……
朱举人在床上麝战正酣,忽闻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伴着锁链的金属碰撞声从外面传来,好像声声都击打在他的鼓膜上,差点把朱举人给吓萎了。
少女也被惊起,和朱举人一起躲在窗边窥视,看见了一群身披金甲、黑面如漆的使者,一手挽着锁链,一手握着槌,众仙子环绕在旁边。
“人齐了吗?”使者的声音如同金属碰撞,冷漠而坚硬。
“齐了”众仙子异口同声。
“如有藏匿下届之人,务必如实供出,不要自讨苦吃。”
“不敢不敢……”众仙子又齐声道
使者微微点头,神色似有放松,众仙子也跟着松了口气。
忽然,使者转身瞋目四顾,似乎发现了什么响动,抬脚就往朱举人所在的小舍走来,眼看着马上就要走进来搜查了。
见此,少女瞪大眼,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眼神中浓重的恐惧快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仓惶对朱举人道:“你快躲到床下去!”
确认朱举人躲好了,少女打开小窗,快速飞出去了。
朱举人趴在床底,大气不敢喘,呼吸放得极轻极轻。
不久,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转了一圈后似无所获,又出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朱举人心下稍安,抬手擦了擦满脑门的汗。然而外面不时有人路过,朱举人不敢出去,只好在床底下一直趴着。
缩着身体太久,他半边身子开始发麻,耳边嗡鸣声渐大,眼睛模糊不能视物,脑子里好像有跟棍子在慢慢搅动,搅得他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朱举人快要受不了了,但又不敢轻易爬出床底,只能凝神细听附近的动静,等着少女回来,全然忘了自己从何处来的。
这时,画壁外的孟龙潭还在殿中瞎转,转头却发现朱举人消失了,疑惑地问老和尚怎么回事。
老和尚笑得高深莫测:“往听佛法去矣。”
“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孟龙潭满脑袋问号。
“不远。”老和尚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孟龙潭,随即伸手弹了一下壁画道:“朱施主,为何久游不归?”
旋即壁画上现出了朱举人的画像,正侧耳倾听,神色紧张,若有所察。
老和尚又道:“孟施主已经等候多时啦!”
话音刚落,朱举人从壁画中飘了出来,摔坐在地上,面色灰白,手脚发软,好半天站不起来。
孟龙潭大惊失色:“老朱你咋回事啊?”
原来是刚从趴在床底下时听见如打雷般的敲击声,所以出房间窥听,没想到被一股吸力带了出来。
另两人听完朱举人在壁画中的经历,孟龙潭半信半疑,老和尚但笑不语。
朱举人指着壁画上的拈花仙女,示意两人去看,只见其果然发髻高耸,再不复披发垂髫。
朱举人拱手对老和尚拜了拜,询问其故。
老和尚笑道:“幻由心生,贫僧何能解呢。”
朱举人想着方才壁画中多经历的一切,胸中气结,郁闷不已。孟龙潭满心骇叹,却不知是何道理。
二人起身,拜别老和尚,踩着殿前的台阶出了兰若寺。
异史氏说:“ ‘幻由心生’ 此话极有深意。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了愚钝蒙昧的人们,万千幻象发作,都是自人心中所生。老和尚苦口婆心,欲开悟点化愚人,然愚者不能领悟其意,真是枉费大师苦心!”
聊斋志异——画壁
江西人孟龙潭与朱孝廉结伴一起客居在京城。
一日,他们出外游玩,信步行来,偶然走入一家小寺院。这家寺院规模较小,殿堂并不弘伟,僧人的惮房也不宽敞,寺院中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在此挂单。
两位书生走进寺院,不见有小沙弥。此时那位挂单的老和尚整理好衣服出来迎接,然后带着两位客人参观寺院,并接受他们的布施。
寺院的大殿中央有一尊高僧志高的塑像。他们顺着大殿一侧缓步行走,仔细欣赏两侧墙壁上的壁画,壁画画工精妙,所绘人物也都栩栩如生。
东侧的壁画上有一幅散花天女图,他们驻足细看,朱孝廉注意到其中上有一女子,头发并未束起,作少女装扮,生得十分美丽,手里捏着一支鲜花微笑凝眸,樱唇欲动,眼波将流。他忍不住凝视这位少女良久,不自觉的神摇意夺,恍然凝思。不知不觉中,腾云驾雾般飘飘然飞起,来到壁画中。
只见眼前殿阁重重,不再是人间气象。只见在众多僧人环绕下,一位老僧正在高座上讲经说法,朱孝廉也站立其中。听了一会,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悄悄的拉扯他的衣服。回头看去,却原来是刚才壁画上看到的那个少女,惊喜莫名,少女见他回头,嫣然一笑转身离去,朱举人不多想便即尾随而去。
相随走过一段蜿蜒相续的曲廊,那位少女进入一间厢房,朱孝廉心下忐忑,不敢跟随进入。此时少女回过头看他,轻轻的摇动手中鲜花向他招手,朱孝廉大喜,快步进入厢房。
此时房内别无他人,周围也寂静无声,朱孝廉大着胆子去搂抱那少女,少女竟然并不推拒,于是两人便就此交欢嬉戏。不久,少女起身整理衣服,关门离去前,嘱咐朱孝廉不要随意出声,在此静候。到了夜里,少女又前来与朱孝廉相会。
就这样过了两天,那位少女的女伴们发现异常,很快就找到了朱孝廉。她们和少女开玩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垂着头发装小姑娘吗?”
于是她们拿来头簪和耳环,催促她赶紧挽起少妇的发髻。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取笑道:“妹妹姊姊们,我们还是不要在此久留,恐怕有人不开心了啊!”于是众女伴都嬉笑离去。
朱孝廉之前一直很不好意思,等众女伴离去,他才敢仔细去看那位女子。只见她梳起的发髻象层云高簇,发髻上的凤钗低低的垂挂下来,比之前的模样更显艳丽绝色。此时四下无人,朱孝廉不由心动神驰,上去抱住美人以求欢好,女子身上散发出似兰似麝的香味,更是让他情思入迷,不能自己。两人正在情动时,忽然听闻一阵铿铿的皮靴行步声,还有锁链拖拽于地的锵锵声响,院子里也立时响起纷嚣的喧哗争辩之声。
女子惊慌起身,与朱孝廉一起从窗户向外偷视。只见一个身穿金甲的使者,脸黑如漆,握着锁链,提着大槌,之前离去的女伴都围绕着他。
金甲使者问道:“你们人都到齐了吗?”
众女纷纷答道:“都来了,都来了!”
使者又说:“你们之中如果有人偷偷藏匿下界凡人的,都要立即告发,不要自找麻烦。”
众女异口同声说:“没有没有,我们可不敢啊。”
金甲使者转身四处察看,好像要进行搜索。那女子被吓得面如死灰,惊慌失措的对朱孝廉说道:“你快藏到床底下去!”她自己则打开墙上的小门,匆忙逃走了。
朱孝廉也很害怕,趴在床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不一会儿,他听见一阵铿铿的皮靴行步声进到屋内,很快又走了出去。不久,窗外的烦喧声也渐渐远去。朱孝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是窗外总是有往来行人说话议论,他不敢马上出来,只是继续趴在床底下,侧耳倾听。时间久了,朱孝廉只觉得耳际如有蝉鸣,耳中也干涩难耐,实在是难以忍受。可是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候那女子回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有些神思恍惚,记不得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此时大殿中的孟龙潭一转眼不见了朱孝廉,觉得很奇怪,便问老僧道:“请问大师可曾见我同伴?”
老僧笑道:“他去听讲经说法去了!”
孟龙潭奇道:“他到哪去听讲经说法?我怎么不知道?”
老僧答道:“不远不远!”
过了一会,老僧以指弹壁唤道:“朱檀越!怎么游玩这么久还不回来?”
随即就看见墙上壁画间竟然显现出朱孝廉的样子,正侧耳倾听,茫然伫立,好像听到了什么。
老僧又唤道:“你的同伴已经等你很久了!”
于是朱孝廉的身形从画壁上飘忽而下,来到地上,只见他目瞪口直,呆立其间,手脚发软。孟龙潭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扶着他慢慢相问。
朱孝廉恍惚觉得,刚才自己正躲在床榻之下等待女子归来,却听见一阵雷鸣般的叩击声响起,不由自主的起身走出房门查看,然后不知怎的就出来了。
此时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壁画,发现那个捏着鲜花的少女,已经梳起高高的螺髻,虽是一样的明艳绝伦,却完全没有之前少女的样子了。朱孝廉大觉惊奇,便向老僧请教,老僧笑道:“幻由人生,贫道又怎么能解得其中奥妙!”
朱孝廉没得到答案,心中气闷得不到抒解,孟龙潭见此情况心中惊骇,也不知如何是好。两人随即便起身告辞,走下台阶离开寺院。
异史氏说:“幻由人生,这句话有它的道理。人有淫秽之心,便生了亵境;有了亵心,便会生出怖境。菩萨点化愚蒙之人,往往借由幻境呈现,一切的幻境都是由人心而自生。但是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没有办法点化蒙昧之人啊!”
画壁的解释
画壁的解释(1).在壁上作画。《三国志·吴志·顾雍传》“其以 雍 次子 裕 袭爵为 醴陵侯 ,以明著旧勋” 裴松之 注引 三国 吴 韦曜 《吴书》:“﹝ 雍 族人 悌 ﹞父以寿终, 悌 饮浆不入口五日……常画壁作棺柩象,设神座於下,每对之 哭泣 ,服未阕而卒。” 清 余怀 《板桥杂记·雅游》:“倘遇旗亭歌者,不能不画壁也。” (2).绘有图画的墙壁。 北周 庾信 《登州中新阁》诗:“龙来随画壁,凤起逐吹簧。” 唐 温庭筠 《生禖屏风歌》:“画壁阴森九子堂,阶前细月铺花影。” 清 纳兰性德 《浣溪沙· 大觉 寺》词:“燕垒空梁画壁寒,诸天 花雨 散幽关。” (3).指绘在壁上的画。 宋 沉括 《 梦溪 笔谈·书画》:“ 相国寺 旧画壁乃 高益 之笔,有画众工奏乐一堵,最有意。” 清 王士禛 《池北偶谈·谈艺四·商喜画》:“ 京师 外城 西南 隅 圣安寺 ,寺殿有 商喜 画壁。” 何其芳 《画梦录· 独语 》:“有一所落寞的古颓的屋子,画壁漫漶。” 参见 “ 壁画 ”。 (4).在壁上划记号。《新唐书·顺宗十一女传》:“ 永贞 元年 ,﹝ 汉阳 公主 ﹞与诸公主皆进封。时戚近争为奢诩事,主独以俭,常用铁簪画壁,记田租所入。” 词语分解 画的解释 画 (画) à 绘图:绘画。画图。画像。画地为牢。画脂镂冰(在凝固的油脂或冰上绘画雕刻,一 融化 就都没有了,喻劳而无功)。 图像:画面。画片。画坛。画板。画卷(刵 )(a.成卷轴形的画;b.喻 壮丽 的景色 壁的解释 壁 ì 墙:四壁。壁报。壁画。壁挂。壁毯。壁橱。壁灯。铜墙铁壁。 指某些物体内部的表层:胃壁。肠壁。 陡削的山崖:峭壁。壁立。 军营的围墙:壁垒。坚壁清野。作壁上观(坐观双方成败,不 帮助 任何一方)。
聊斋原著中有画壁这个故事吗?
有
画壁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生’,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我想要《聊斋》的《画壁》原文。
原文(译文在下面!)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举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 连环画《画壁》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作,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录。
译文
当年孟龙潭先生,与朱举人客居京城之时,二人常相邀同游。一日偶至一处寺院,四下甚是荒僻寥落。寺内有一老僧,见二客至,忙整衣出迎,引二人入院观赏。
此间殿宇禅舍虽不甚弘敞,却也别致。
殿中塑有保志神僧像,两壁绘画精妙,人物如生。
东壁上所画的是散花天女,内中有一少女,发丝轻垂,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一派仙姿灵态,直摄人心魄。
朱生凝视许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失魂。
霎时间只觉身子轻飘飘似要飞起,须臾已到壁上。
但见殿阁重重,已非人世。
一老僧端坐殿上说法,座下聆听者甚众。
朱生初到,茫然杂立其间。
正不知何往,忽似有人暗暗牵动其衣角。
回头一看,正是方才壁上少女,一时大喜。
少女见其回顾,不禁侧脸含羞,随即轻笑而去。
朱生会意,忙追上,一路跟随。
穿过几道曲栏,少女走进一间小花房。
朱生虽然心中早生邪念,却不敢妄动,只在门外踟踟蹰蹰不敢进前。
少女回首含笑,轻摇指尖鲜花,遥遥做招状。
朱生心花怒放,赶忙跟了进去。
小小花房一片寂静,除他二人别无生物。
朱生此时已是欲火焚身,饿狼般急拥她入怀。而少女亦不甚拒。二人遂相拥直向榻上倒卧而去,卿卿云雨,渐忘所在。
事毕,少女嘱其小心待在花房,莫要出声,只管于此静候便是,随即关好门窗,独自离去。
移时入夜,少女又至,复与朱生共试云雨之私。
如此缠缠绵绵过了两日,少女的同伴们已多有察觉,乃相约同到花房搜寻,果然搜出一个白面公子。
朱生一脸尴尬,少女满面含羞。
众仙子打趣她道:“肚里孩子恐怕都已不小了吧,竟还要披着头发装处女么?”
说着纷纷拿起簪环,要给她梳妆冠笄,做出嫁状。
少女含羞不语,一任众女伴摆布。
一仙子道:“姐妹们,咱们也别在这儿待得太久了,耽搁人家大事,有人要不高兴的。”
众人一听,群笑而去。
朱生再看少女,已是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先前秀发垂肩之时,更是美丽动人。
四顾无人,一时难耐,遂又相拥榻上,互销香魂……
正缠绵间,忽闻窗外皮靴踏地,锁链铿锵。
紧跟一阵纷乱嘈杂的呵斥、分辩声。
少女惊起,与朱生同到窗下窥视,只见一个面色漆黑的金甲使者,一脸凶恶地立在那里,一手绾锁一手握槌,而众仙子环绕周围,做畏惧跟随状。
使者问道:“都到齐了吗?”
众仙子道:“到齐了。”
使者又道:“如有藏匿下界之人,务必老实交代,不要自讨苦吃。”
众仙子道:“绝无此事,使者明察。”
使者不信,反身怒目,似将搜匿。
少女大骇,面如死灰,张皇间,急令朱生藏入榻下,随后打开壁上一扇小窗,仓皇逃出暂避。
朱生躲在榻下,屏声敛气,未敢稍动。
忽闻靴声已至房内,所幸仅环走一圈,即复离去。
未几,烦喧渐远,心下稍安,然户外却又响起二三人往来谈论之声。
朱生惊魂难定,只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满心惴惴,惶遽不安,一时难受之极。但也别无他法,只得继续屏声敛气,以待少女归来,而自身本何所从来,此时怕是早已忘至九霄云外。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生踪影,急向老僧询问。
老僧笑答:“朱施主往听佛法去了。”
孟生惊问:“在何处?”
老僧继续笑道:“不远不远。”
说时以指弹壁,轻呼道:“朱施主,何久游不归啊?”
话音未落,朱生画像竟倏地显现在了壁上,且正倾耳伫立,若有听察。
老僧再叩道:“孟施主已候你多时啦!”
言已,朱生忽自壁上飘下,惊魂未定,神色张皇,心如死灰,形如槁木,目瞪足软。
孟生大骇,忙问其故。
原来朱生伏在榻下,忽闻叩声如雷,急忙爬出探听,不想转瞬复入人世。
二人共视拈花少女,竟已螺髻翘然,发丝不复披垂。
朱生大惊,伏地再拜,叩请老僧告知缘故。
老僧笑答:“幻由心生,贫道如何能解!”
朱生闻言,并无所悟,只是回想少女仙姿,犹复沾恋,然细思方才所有之事,又觉恍惚,一时满心抑郁。
而孟生只觉惊奇,满心骇叹,却不知是何道理。
遂扶起朱生,一同出寺院而去。
异史氏曰:“幻由心生,此言甚是高妙。——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然一切幻象,实皆人心所自生,非复其他。大师苦口婆心,欲度愚顽,惜其不能闻言顿悟,真真枉费大师一片苦心啊。”